第四十一章  白岩寺八壮士殉难  芦河岸民兵队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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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6-06-03 21:59作者:吴军雄来源:晋城党史网

“七•二八”事件以后,在阳北县委的直接指导和县武委会的帮助下,大宁村对党组织、政权组织和民兵组织进行了全面的整顿。丢失枪支的民兵刘补魁受到了严厉的批评。刘补魁是个有热情,有干劲的好青年,是村里的一个重要骨干,并由于对敌斗争坚决被吸收入党。七。二八事件发生前的那天晚上,因为白天劳累得太厉害了,晚上站岗时迷糊了一阵,被刘嘉铭钻了空子,把枪盗去。为此,他把肠子都悔青了,不住地骂刘嘉铭“狗杂种”,并且多次在民兵会议上检讨自己。由于他认错态度诚恳,又鉴于事出有因,村武委会原谅了他的过失,让他继续留在民兵队,将功补过。

从刘补魁丢枪,以及“七•二八”鬼子突袭成功的一系列事情中,村党支部看到了自身工作的诸多漏洞。特别是在防范意识方面,存在着严重的麻痹思想。为此了避免类似的恶性事件再次发生,根据阳北县委的指示,在全体村民做开展了反麻痹、反轻敌、反偷袭大教育,向所有的人发出告诫:日本鬼子虽然势力衰弱,但他们并不甘心失败,还要垂死挣扎,绝不能抱有任何幻想。否则,将会遭致更大损失。为有效打击日伪进犯,保卫根据地,大宁村与峪北、町店等村结成联防区,在各山头关隘、交通要道设岗布哨,派出民兵昼夜巡逻,密切监视敌人动向,一有情况,各岗哨和民兵就以鸡毛信、消息树、烧柴火、打铜锣,或高喊“狼来了”等方式,及时传递信息,形成了严密的预警系统。

与此同时,鉴于抗日村长琚景云在“七•二八”事件中被鬼子抓捕杀害,党支部向阳北县委请示,派公安侦察员郭维民回村担任了村长职务,并兼任民兵总指挥。武委会主任一职则由民兵队长谭天兴接任。

十月的一天深夜,在村公所大庙里值班的支部书记何象立,村长郭维民接到站岗民兵送来的一封鸡毛信。鸡毛信就是在信件尾部插上一根鸡毛,标志这是紧急信件,这是根据地常用的报警和传递情报的方式。何象立、郭维民凑到油灯下一看,只见一张巴掌大的黄麻纸上,歪歪斜斜写着:“白岩寺方向响枪,还看到火光。可能有情况。”何、郭二人心头一惊:“难道白岩寺遭到鬼子袭击了吗?那可是阳北政府的留守处啊!”

这时,武委会主任兼民兵队长谭天兴也闻讯赶到大庙中。他急切地说:“何书记、郭村长,白岩山方向传来枪声和火光,很可能是白岩寺出了问题,请允许我带民兵前去增援,否则,县委机关怕保不住了。”

何象立经过几年历练,已成为一个成熟的地方党领导人。他沉吟一番说:“白岩寺是阳北抗日机关的留守处,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据我所知,在白岩寺的山头村,尚驻着县公安队,在后凹、密掌村,驻着县独立营。如果白岩寺遭到偷袭,他们比我们近得多,很快就会赶到。我们离这么远的距离,即使现在前去,也是远水难止近渴。”

谭天兴急急的说:“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留守处让鬼子包饺子吧。”

郭维民微微一笑说:“老谭,你没有理解何书记的意思,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不能贸然出动,一者距离太远,怕往返徒劳。二者要防止鬼子调虎离山,转过来偷袭我们。这个亏不能再吃。咱们是否来个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什么意思?”谭天兴不解。

郭维民说:“白岩寺留守处若真是鬼子袭击,那么,枪声一起,附近的县区武装一定会迅速增援,鬼子若撤退,必然沿山梁下来,经后深沟、石旺沟,过芦苇河,进红沙门,走白沟、汉上,这是回县城的必经路线。我们不如就在东坪、西洼两边山头设伏,敌人若顺沟而来,我们就在这里打狗日的一个措手不及。”

何象立抚掌称善:“郭村长这个主意,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老谭,你觉得行吗?”

谭天兴高兴的说:“我懂了,我这就去集合民兵。”

郭维民说:“老谭,民兵不能都拉走。你像这样去安排:留下两个班在村子周围不停地巡查。另外两个班,你我各带一个,先在沟里埋地雷,然后拉到两边山头设伏。何书记在村里给咱坐镇。”

谭天兴简短答道:“是。”转身跑了出去。

何象立、郭维民所料不差。这天晚上,白岩寺确系遭到了鬼子的偷袭。

白岩寺坐落在白岩山的山坳里。这里苍松翠柏,还有漫山遍野的橡树、灌木,将白岩寺掩映在郁郁葱葱之中。寺庙一进四院,院内清洁安静,更难得的是,在这兵荒马乱年头,居然还有一个法号广业的和尚,带着两个小沙弥在此修行,守着这所古庙打发余生。

由于白岩寺距敌较远,又处于深山老林,隐蔽性好,自然就成为我方党政军人员经常落脚的地方。为方便工作,阳北抗日政府在这里设立了一个留守处。

这天傍晚,阳北县长樊刚、司法科长崔佑等三人从敌占区征粮回到白岩寺。此时寺内有广业和尚师徒三人,县政府留守人员十余人,八路军七七二团烧木炭的四个战士,还有从敌占区抓回的一男一女两个汉奸。

大家欣喜欢聚后,议论工作到深夜才去安歇。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返回的路上,有一个人一直鬼鬼祟祟的尾随在后面,直到他们进了山门后才离开。

午夜两时许,警卫员孔继善、公安队员梁补启起床到院内外查看。忽听门外传来低沉的铁器相撞的声音。身为军人的梁补启,敏锐判断出这是上刺刀的声音。他心理一惊:不好,是敌人摸上来了。立刻急步返回报信。门外敌人也听到了梁补启的脚步声,迅速变偷袭为强攻。梁补启还未放出临敌信号,敌人已撞开大门冲了进来。梁补启趁着天色朦胧,边隐身撤退边鸣枪示警,敌人也举枪向他射击,激烈的枪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气氛。

袭击白岩寺的敌人,是头天下午樊刚他们返回时,尾随在身后的那个人引来的。此人叫刘保全,是日伪便衣队安插的暗探。他一路尾随樊刚等人,看到他们进入寺庙后,又围着四周看了一遍,判断这里防守空虚,没有武装部队,就急忙返回县城向便衣队长寇聚世告密。寇聚世即刻带领一个鬼子小队、一个警备中队实施远程奔袭,妄图一举摧毁阳北抗日政府。

樊刚县长听到枪声后,知道有情况,立即组织突围。随即,司法科长崔佑掩护几名同志急速向东边山门冲去。这几个人刚一脱险,敌人就封锁了东山门,卡住了唯一的退路。落在后面的崔佑被堵回了院内。敌人疯狂的对院内奔跑抵抗的人进行扫射,法警延法盛不幸中弹,倒在血泊中。崔佑一步上前,抱起延法盛正要隐蔽,大批敌人蜂拥而至,将崔佑抓了起来。

七七二团的四名战士和伙夫叶开文,赤手空拳与敌人搏斗,均身中数弹,壮烈牺牲。

樊刚县长与大家失去联系,心急如焚。在两个通讯员的催促下,他从寺庙后院东北角爬上房顶,纵身跳了下去。不料坠入水沟之中,腰部严重跌伤,不能走路,警卫员孔继善急忙将他背到一个墙角的谷草堆中掩藏起来,然后和县政府通讯员梁士瑞突出重围。

敌人对寺院形成包围后,点燃了几挂竹门帘,换门进行搜查。这时关押在中院楼上一个叫小容的女汉奸拼命的喊道:“我在这里,你们快来救我!”几个警备队黑狗子上前砸开门,将两个汉奸放了出来。

敌人搜进菩萨殿,身带县印来不及突围的收发员李捷,正隐伏在殿里的花梁上。民政科员王爱民,已在同伴的帮助下,藏身在大殿供桌的大抽屉里。李捷手中握着一枚手榴弹,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所幸敌人竟没有发现这二人。

经过激烈的抵抗,大部分同志突围出去。而崔佑、梁补启和三名和尚却落入敌手。敌人当即在大院中燃起大火,对被捕人员进行审讯。鬼子小队长问崔佑:“你的什么的干活?”崔佑说:“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阳北抗日县政府司法科长崔佑,是专打你们这些鬼子的。”鬼子小队长问:“樊刚、陆达到什么地方去了?共产党的县委在哪里?你的快快的说,否则死了死了的。”崔佑说:“要让我告诉你,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鬼子小队长大怒,骂道:“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扭头向一名汉奸军官说:“给我狠狠的打。”这个汉奸军官走到崔佑跟前,狞笑着说:“我劝你还是说了吧,免得皮肉吃苦。”崔佑怒不可遏的痛斥道:“狗汉奸,不要痴心妄想,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汉奸军官拿起一根木棒,兜头向崔佑的脑袋打去,边打边说:“你不是科长吗?我就让你科科长长”。霎时,崔佑被打得血流满面,但他并不屈服,嘴里“汉奸,走狗”地骂个不停。看到崔佑宁死不屈的样子,鬼子小队长摆摆手,又在三个和尚身上打起主意。他让人把三个和尚拉到火堆前,问他们县委、县政府在什么地方,樊刚、陆达在什么地方,三个和尚哪见过这种阵势,广业和尚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两个小沙弥吓得索索发抖,口不能言。鬼子小队长眼睛一眨,又一个鬼主意冒了出来。他叫过汉奸军官耳语一阵,这个汉奸军官满脸奴才相的连连点头,带着两个黑狗向后院厨房跑去。不一会儿,两个黑狗子一人提两个烙饼用的鳌子,回到前院。谁也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黑狗子撅着屁股,用砖头把烙饼鳌支起,然后往下边加柴点火,不一会儿,鳌子被烤得通红。鬼子小队长手指三个小和尚:“他们的不老实,过火焰山的干活。”两个黑狗子不由分说,扑上去按倒广业和尚,脱了他的鞋袜,把他架起来,强迫让他用光脚丫子去踩踏烧红的烙饼鳌子。广业刚踏上去,只听“嗞”的一声,鳌子上冒起一股青烟,广业和尚痛得连声惨叫,黑狗子也不为所动,死死按着他他一个一个往下踩。四个鳌子踩下来,广业和尚的脚底已皮开肉烂,露出森森白骨。

接下来,两个小沙弥也遭到了与广业同样的命运。院内充斥着受难者的嚎叫声和人肉烧焦的难闻气味。一座佛家清静修为之地,陡然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屠宰场。

崔佑、梁补启见状,大骂道:“东洋鬼子,我操你十八辈祖宗,有朝一日落到老子手里,老子活活剥了你的皮。”

鬼子小队长对两人的怒骂置之不理,喝令道:“让这两个支那猪,也尝尝火焰山的厉害”。几个日军士兵扑上前去,将崔、梁二人拖向鳌子边。

当鬼子进攻白岩寺并在庙中屠杀摧残被俘人员时,驻扎在后凹、窑掌一带的阳北独立营听到了山上传来的枪声,便紧急出动解围。驻在山头庄的县公安队首先赶到白岩山,居高临下向寺庙进行射击,此时独立营也快速赶到。偷袭敌人急忙点燃了寺院的房子,押着崔佑、梁补启和三个和尚,驱赶着庙里的耕牛,背着抢来的粮食撤退。

白岩寺这座具有千年历史的深山古刹,自此被夷为废墟。

掩藏在草堆中、隐伏于花梁上、藏身于供桌抽屉里的樊刚、李捷、王爱民三人幸免于难。

在汉奸寇聚世的带领下,鬼子和警备队果然沿山梁往下走。但是,狡诈的鬼子走到半路,又分出一小队人马,押着崔佑、梁补启和三个和尚从另一条小道逃遁。崔佑、梁补启被押到县城后,饱受酷刑,但二人坚贞不屈,被鬼子刺杀于东关保定桥下,三个和尚不久被放回,这是后话不提。

天蒙蒙亮了。守卫在两边山头的大宁村民兵,发现一股黄乎乎的人群顺沟而下,不是鬼子是谁?大家不由得一阵兴奋:“这些野兽,终于送死来了。”郭维民低声命令道:“把鬼子放近些打,多撂倒狗日的几个。”

鬼子和伪军越走越近。看光景,他们这次可真是下了大本钱,来了足足有一百五六十个人。大概他们没想到会在这里遭到伏击,显得十分松懈,人人大背着枪,扛着粮食,还赶着从庙里和于路村庄抢来的七、八头牛和二百多只羊,乱哄哄的不成队形。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日伪军,民兵们不由得想起了这些年来这些人间恶魔带给他们的种种灾难,想起了“七·二八”事件的血腥屠戮,想起了被鬼子惨杀的无数死难烈士,复仇的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敌人刚到山脚下,就踏响了民兵们预先埋设的地雷。随着地雷的爆炸,总指挥郭维民把手往下狠狠一劈,高声喊道:“开火。”早已急不可待的民兵们操着各式武器兜头向敌群射去。还有几个民兵把鞭炮放在洋铁桶里点燃,霎时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连珠响声,像打机关枪一样。还有的打一阵枪觉得不过瘾,就抽出手榴弹专拣人多的地方扔。尤其是在七二八事件中丢枪的民兵刘补魁,好容易逮住了发泄的机会。只见他紧咬牙关,迷逢着眼,一边瞄着鬼子射击,一边狠狠地骂着:“小日本,东洋狗,我操你八辈祖宗,老子今天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要送你上西天,看你狗日的还敢狂不敢狂。”

日伪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头。他们不知道这是土八路还是正规军,只听见枪声象爆豆子一样响个不停,手榴弹一个接一个在头上爆炸,许多人吓得爬在地下,屁股撅得老高。有的象没头苍蝇一样前后乱窜。有的人扔下粮食,抱着脑袋向前逃命。有的人被受惊的牛羊挤下路边的水沟里。

附近的村民们听到枪声,知道是自己的队伍在和日本鬼子作战,连衣服也没有穿整齐,就举着锄头敲着锣前来助战,雷鸣般的喊杀声穿云裂石,在山沟里震荡不息。郭维民趁势夸张地喊道:“同志们,我们的大部队来了,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一排向左,二排向右,三排跟我来,冲啊!”两边山头的民兵也机智地虚张声势,一个个可着喉咙大喊:“冲啊”、“杀啊”,跃起身向山沟里扑去。日伪军摸不清虚实,一个个吓得肝胆俱裂,勉强回击一阵后,丢下抢劫的粮食和二百多只羊,七、八头耕牛,背起被打死打伤的同伙,深一脚,浅一脚,涉过芦苇河仓惶逃窜而去。

(责任编辑:崔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