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郭氏兄弟机智带路  闯关过卡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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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6-05-30 22:14作者:吴军雄来源:晋城党史网

再过一个月,就进腊月了。当地没有猫冬的习惯,尽管天气已经变得寒冷,山山岭岭仍有不少人在忙活。他们挥着镢头,把地前地后的针刺、荆棘、乱草刨起来,团拢在一起,形成一个一个的草堆,用镢头砸实后,在上面盖上厚厚的土,然后在底部掏一个洞,放进一把软柴点起来,让它慢慢燃烧,当地人把这称为压熏。待里边的柴禾烧成灰烬后,再把它刨开,用人粪搅和,让它在漫长的冬天里发酵,到来年开春,就变成了上好的农家肥料。


郭维仁、郭维郁堂兄弟俩,也分头在西岭圪堆自己的地里起劲地干着这个营生。后半晌时,郭维邦十三岁的儿子郭书年忽然满头大汗的跑到郭维郁的地里,郭维郁看见问道:“书年,你怎么来了?”郭书年说:“叔,我爸让你和老财叔回去一趟。”郭维郁问:“有什么事吗?”郭书年说:“我爸没说,只让你俩快些回去。”郭维郁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吧,我去叫上你老财叔。”


郭维郁很快叫上郭维仁回到村里,放下镢头就去郭维邦家。


二人一进门,喘息未定,郭维邦就凑近他俩,压低声音说:“老徐派下个事,让你俩到沁水的马庄走一趟。”


郭维仁、郭维郁问:“去马庄干什么?”郭维邦说:“有一支八路军部队到了沁水,要从沁水到东冶,让咱们去两个向导带路。我不想和别人张扬,觉得你俩最合适。你们敢挑这个担子吗?”


郭维仁、郭维郁一听是给八路军带路,顿时十分兴奋。自打晋豫区和八路军、牺盟会北撤后,转眼已经两年,他们把眼睛都快盼花了。现在一听说能见到自己的队伍,而且还要给他们当向导,二人高兴得要跳起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郭维仁抢着说:“维邦哥,你放心,我和维郁保证把这个事办好。”


郭维邦看到二人积极性很高,就详细交代了接头地点,联络暗号,然后又反复叮嘱,才让二人起身。


为了掩人耳目,郭维仁、郭维郁连家也没有回,就穿着沾满灰土的疙瘩袄和一双踢死牛的山汉鞋上了路。从大宁村到马庄,差不多有二十里。二人一路急行,于掌灯时分,就到了这个地方。


郭维仁、郭维郁过去多次去过马庄,对这里并不陌生。虽为马庄,可村里人并不都姓马,郭氏兄弟找的这个人,却是姓张。进村后,他们按着郭维邦说的地址,很快找到了姓张人家的住处。,敲开门后,二人照着郭维邦吩咐的话说了一遍,接上了头,这位姓张的同志握着他们二人的手说:“两位老哥这么快就赶过来,真是辛苦你们了。先坐下喝点水,吃点饭,再带你们去见队伍。”郭维仁说:“饭不忙吃,先见队伍吧。别耽误了他们的时间。”姓张的同志说:“队伍离这里还有一段路,去了就要直接走,要不,带点窝头路上吃吧。”两兄弟说:“可以”。随手拿了几个玉面窝头,随姓张的同志出了村,来到农户人家在野外存放饲料农具的一个土窑洞。


土窑洞门窗被遮得严严实实,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推开门后,才见里面点着一盏煤油灯。昏暗的油灯下,郭氏兄弟看到十多个穿灰布军装的八路军战士。其中一个高个子迎上来握住姓张的手问:“老乡,向导到了么?”姓张的说:“到了,这就是从阳城过来的两位向导。”又指着高个向郭氏兄弟说:“这是咱部队上的于参谋。”于参谋又和郭氏兄弟握过手,问道:“你们吃饭没有?我们现在可以出发吗?”郭维仁说:“刚才在张大哥家拿了几个窝头吃了,已经不饿了,现在就可以走。”于参谋又问:“到东冶的路你们熟悉么?我们在天亮前能否赶到?”郭维仁说:“我们是当地人,对整个阳城的路线都比较熟。要是路上顺利的话,天亮前可以到东冶。”于参谋说:“那就上路吧。”


郭维仁、郭维郁在前边走着,于参谋率队紧随其后。一行十几个人谁也不说话,只听见脚步的沙沙声。他们避开大路,专走乡间小道,比较顺利的穿过张沟、五龙沟,涉过芦苇河,攀过柏山岭,顺尹庄山梁而下,经尹家沟、官道岭、黄泉沟,就到了县城边。在这里,郭氏兄弟停下来了。


于参谋见状,上前问道;“二位兄弟怎么不走了?”郭维仁说:“前面就是县城,白狗子在这里把得很严。我们再往前走,必须经过敌人的四道关卡。”


于参谋沉吟着说:“如果是一道卡,我们悄悄上去摸掉他就是了。但要经过四道卡,就不可能都那么顺利。万一发生交战,县城这么近,敌军马上就会增援,到时我们就很难走脱。”他又问道:“二位兄弟,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路吗?”郭维郁向郭维仁说:“哥,我想起来了,我去后则腰担过碗,从这里顺南河往下走,从下川绕后则腰,走白桑,就可以把敌人的关卡甩掉,就是要多绕一个大圈,还有一段路比较陡峭。”于参谋说:“多走路不怕,难走也不怕,只要能避开敌人就行。”郭维仁说:“那就照我兄弟的话走。”


队伍折下南河滩,贴着南山根走了一段路,又趟着冰凉刺骨的河水,越过南河,就到了下川,然后沿着一条羊肠小道盘旋而上。这条路既陡且窄。郭维郁在前带路,郭维仁尾随断后,当来到一处险峻的地方时,郭维仁把战士们一个个托上去,最后,自己慢慢往上爬,一个战士伏下身子拉他的手,因天黑看不清,没有拉住,郭维仁一骨碌滚了下去,幸好被一根树枝绊住,但手上、脸上都被岩石针刺挂得直流血。战士在上面捏着嗓子喊道:“老乡,你怎么样?”郭维仁站起身说:“没事,擦破点皮。”说着又重新爬上来。


午夜时分,队伍来到白桑的涝泉。国民党第十师在这里驻防。离着很远,就看见明晃晃的探照灯,把四周照得一片雪亮。郭维仁说:“于参谋,前边是顽军的一个总卡,我们不能再绕路了。要想办法从这里闯过去,否则,天亮前很难到达东冶。”于参谋说:“怎么闯?你有办法么?”郭维仁低头想了一想,说:“首长,你看这样行嘛,你们在这里爬着不动,我悄悄下到路边杂草丛中,然后弄出响声,把敌人的照灯吸引过来,你们就趁黑冲过去。”郭维郁说:“哥,我去吧,你刚才摔得那么重,让我去对付他们。”于参谋说;“这样做很冒险。你有把握么?”郭维仁说:“于参谋,你让他去吧,他是个机灵鬼,不会有事的。”


当队伍在路边隐伏好后,郭维郁连跳几道地塄,故意发出很大响声,哨卡上的敌人听到动静,立即把探照灯移到这边照射。郭维郁伏在草丛中,抓住一棵小树猛摇,哨卡上迅速冲出来十多个带枪士兵,边跑边喝叫:“站住,什么人?快出来,要不就开枪了。”


乘敌人探照灯移开之际,郭维仁急促地说道:“于参谋,快让同志们冲过去。”于参谋低声命令道:“猫下腰,不要说话,放轻脚步,快速前进。”就这样,只用了片刻功夫,队伍就神不知,鬼不觉,从敌人的眼皮底下闯了过去。


郭维郁看到敌人越走越近,估计队伍已经脱险,就“汪汪汪”地学了几声狗叫,拨着草丛向前跑去,带队的顽军军官骂道:“妈的,原来是一条野狗,吓了老子一跳,还以为是共匪摸上来了呢。”说着把手一挥,“走,回去睡觉。”关卡前又恢复了平静。


郭维郁甩开敌人后,又转了一个圈,绕过关卡,快速追上了队伍。于参谋拍着他的肩膀直夸奖:“郭兄弟,了不起,是块好料。将来到咱队伍上来吧。”郭维郁说:“行,我就想穿咱们八路军的军装,多威武呀。”于参谋说:“有志气,等咱们的队伍打回来,一定请你参加。”


接下来的路,就顺利多了,郭氏兄弟带着队伍,沿墁上、南北大峪、庄上、湖底方向快步行进。三更时分,他们来到一个叫涧坪的地方。只要过了涧坪,前面就是东冶的古河村,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地。这里是阳南二区所在地,接应他们的人就在这里等待。


正当一行人暗自庆幸时,忽见前方要道上,又有一股强烈的灯光不停地转着圈四面乱照。“不好,前面又有敌人哨卡。”郭维仁往后一摆手,部队刷的一声齐齐伏下。于参谋猫着腰小跑到郭维仁跟前问:“兄弟,是不是又有麻烦了?”郭维仁应道:“没想到狗日的在这深山里还有设的卡。”于参谋道:“要不,我们强行闯卡吧。”郭维仁说:“既然有哨卡,附近就一定有敌人驻扎,硬闯的话,枪声一响,敌人就会迅速增援。我们好容易来到这里,惊动了动人,就前功尽弃了。”于参谋问:“硬闯不行,郭兄弟还有更好的办法吗?”郭维仁反问道:“于参谋,你们有带的酒吗?”于参谋不解:“要酒干什么?”郭维仁凑在于参谋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于参谋大喜道:“这个办法行。”转身向后一招手:“卫生员,你过来。”一个拖着小辨的姑娘应声来到前面。于参谋说:“小梁,你把用来擦伤口的那两瓶酒给了郭同志。”卫生员一听就很不高兴,噘着小嘴说:“这酒是给同志们治伤用的,咱们出发时,好不容易向首长要了两瓶,还不是正规的碘酒。都给了,万一有了伤员怎么办?”于参谋拍拍卫生员肩膀说:“小梁,你放心,只要平安过了封锁线,我保证再给你搞来两瓶。”卫生员这才不情愿的把酒拿出来。郭氏兄弟接过酒,先把一瓶拧开盖子,仰着脖子一个人喝了一大口,又往各自的身上洒了一些,然后装着酒醉的样子,一人捏着一个酒瓶,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向敌人哨卡走去。


这时,正是更深夜静时分,加之天气寒冷,关卡前站岗的两个士兵早已失去了耐心,倦缩着身子抱着枪昏昏欲睡。忽然,一阵酒香钻进了他们的鼻子,紧接着,又传来野声野气、带着邪味的地方小调:


一呀么一更天


月牙儿挂西边


王小二我夹个破面袄


来到呀妹门前


二呀么二更天


月黑呀风高夜


我抱着小妹妹的暖身子


上下呀亲个遍


三呀么三更天


瞌睡呀难睁眼


小妹子她拿着扫帚把


赶我呀回驴圈


四呀么四更天


野外呀看不见


小二我想着那小妹子


扑通呀掉山涧


伏在身后的战士们听到这两兄弟怪声怪气唱的歌,抿着嘴嗤嗤直笑.于参谋摇摇头,笑骂道:“真是两个浑小子.”


关卡前站岗的士兵先是闻到酒香,谗得直流口水.忽又看到前边影影绰绰出现两个黑影,并且唱着下流小调,陡然来了劲,端起枪猛喝道:“什么人,到前面来,否则老子开枪了.”只听一个黑影大着舌头应道:”老、老、老总,别、别、别开枪,我、我、我俩就、就、就来.给、给、给你老请、请、请安.”


不一会儿,两个黑影出现在关卡前.一个操晋南口音的站岗士兵走到二人面前问道:你们是何方人氏,深更半夜到这里干什么.”郭维仁故意卷着舌头答道:“报、报、报告老、老、老总,我、我、我叫王、王、王小二,他、他、他叫王、王、王小三,我哥俩今天没、没事,到前边庄上找人玩,晚上喝、喝了一会儿酒,喝、喝高了,这、这会儿才、才回来。”说着,故意把手中的酒瓶扬了几扬。郭维郁也乘机亮出另一瓶酒说:“老、老总,我这里还、还有酒,给你们喝、喝了吧,你们也、也够辛苦的。”士兵一见酒,心里就犯痒痒,伸手抓过去,拧开瓶盖就喝。另一个士兵见状,也走来,抓过郭维仁的另半瓶酒,仰着头猛灌一通。二人边喝边嚷:“好酒,好酒,真他妈过瘾。”晋南口音还朝郭氏兄弟直竖大拇指:“哥们够意思,是咱肚子里的蛔虫。老子正想瞌睡,你们就送来了枕头。”正在这时,从屋子里走出一个当官模样的人,站在台阶上喝问:“深更半夜的,你们吵吵什么?”晋南口音忙走上前汇报:“刁排长,这是两个醉鬼,从前边庄子喝酒回来,醉得路也走不稳,话也说不清。”原来,这个长官模样的人姓刁,是当晚的值班军官。但晋南口音叫得像吊排长一样,使郭氏兄弟听了暗自发笑。刁排长一听深更半夜还有酒醉之人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上,心中顿时疑云大起。他一把抓住郭维仁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什么鸡巴醉鬼,分明是共产党的探子。”郭维仁装作害怕的样子,结结巴巴的说:“长、长官,你、你可不敢吓唬我,我、我是个山人,没、没见过世面。我、我真的是喝酒晚归,不是探、探子。”刁排长问:“你衣衫破烂,满身血污,是怎么弄的?”郭维郁接话道:“长、长官,他、他是我哥。今晚数他喝、喝的多。回来路上摔、摔到山坡上,要不是我、我紧着拉,就、就掉到万丈石崖下了。”刁排长看二人灰头土脸的样子,觉得像是两个贪酒的愣头青,加之二人一口地道的当地方言,似乎看不出什么破绽。可是他仍觉得有些不对头,瞪着两只死鱼眼使劲盯着二人看。猴精一样的郭维郁瞧出这家伙想打秋风,赶忙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递了过去,刁排长正要接时,郭维郁故意把手一松,包掉到地上,里面东西摔了一地,尽是些花生、柿饼、红薯干等土特产。郭维郁连说了几个对不起,弯下身子慢慢腾腾拣到包里,然后站起身递给刁排长说:“老总,你辛苦了,我这些东西不成体统,就孝敬给你老人家。”又走到晋南口音跟前说:“老总,把这瓶酒也给了长官吧,下次我路过时,给弟兄们多带些。”说着,不等晋南口音同意,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半瓶酒,转身塞给了刁排长。刁排长一看,这两个小子还挺够意思,使他立马就能过过嘴瘾,不由得把脸色放好看了些。他挥挥手道:“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地方,看在你俩小子还有点眼色,我也就不难为你们了。你们赶紧给我滚。下次再是这样,我可不会这么客气了。”郭氏兄弟装作低眉顺首的样子,嘴里一叠声的说道:“谢、谢长官,谢、谢长官。”晋南口音过去打开了拦路的带刺木马,把二人放了出去。


郭氏兄弟一出关卡,撒开脚丫子就跑。郭维仁边跑边说道:“咱们刚才装疯卖傻,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我想队伍也该乘机绕过来了。”郭维郁说:“从时间上推算,咱俩在卡上和那些丘八爷夹缠了有一个多时辰,他们应该到了咱前面。”郭维仁问:“你刚才拿的那些东西是从那来的?”郭维郁道:“是大嫂给拿的。她乘你和大哥说话,就收拾了一包吃喝让我带上,说万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能应个急。我本想到了地方时,送给同志们吃,谁知却喂了那些狗。”郭维仁说:“这个狗喂的值得。他们要是不贪心,咱还真不好脱身呢。”郭维郁说:“倒也是这么回事。”


二人使劲跑了一阵子,终于在山岭上追上了队伍。郭维仁把情况简单地向于参谋说了一下,于参谋感慨地说:“要不是你们两个机智大胆,还真难冲破敌人的封锁哪。”


黎明时分,郭氏兄弟带着队伍,终于来到阳南二区所在地古河村。按照预先约定的暗号,郭维仁在村外使劲拍了三下巴掌,立即就有两个人从一棵大树下闻声走来,他们是二区派来的接头人。其中一人低声问道:“是于先生吗?”于参谋答道:“是!”几只手就握到了一起。


于参谋长指着郭氏兄弟说:“这是阳北派来的两个向导,这一路上多亏了他们。”


阳南的接头人上前与郭氏兄弟握手见过,说道:“进村歇一会吧,你们辛苦了。”


郭维仁说:“不用了,把队伍完整地交给你,我们就完成任务了,你招呼同志们休息,我们就回去了。”


阳南的同志说:“你们奔波了一夜,应该歇一歇再走。况且,这么早就上路,一定会引起哨卡上那些丘八的怀疑。你们放心来这里睡上一觉吧,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也用不着那么着急。”于参谋也劝他们休息一下再走。


看到阳南的同志和于参谋一再挽留,郭氏兄弟不好再坚持,也就答应留下来休息。


第二天早上,郭维仁、郭维郁向于参谋和战士们一一握手道别,然后循原路顺利返回。

(责任编辑:崔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