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礼义庙俘获李阿林    苏村口活捉武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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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5-07-22 16:40作者:马栓贵来源:晋城党史网


饿皮虱,咬人狠,

小圪蚤还想蹬起被。

西区政府顾不着顾,

曲蚪蚪还想树上睡。

               ——民谣


时事复杂啊!

1943年后,陵川除了日本进来后组建的日伪傀儡县政府,还有一个县政府,这就是国民党二十七军临走时任命的国民党县政府。当年春天,日寇大肆扫荡太行,国民党二十七军不得不扔下统治了三年的陵川,一败涂地地渡过黄河南逃。因为二十七军原任命的县长高光汉也将随军撤走,因此,南逃前夕,军长刘进仍象履行公务一样,任命了国民党陵川县党部书记长张怀义兼任陵川县长。


这个国民党陵川县党部是1927年成立的,先叫“中国国民党山西省党部陵川办事处”,同年,改为“中国国民党陵川县党部”。

1932年5月,国民党陵川县党部曾被阎锡山陵川县政府查封。

1940年“十二月事变”后,国民党军进占陵川,县党部又重新建立起来。后来,张怀义就当了县党部书记长。

这个县党部,在大力发展组织、建立政权、训练骨干力量的同时,先后于1940年4月、1941年6月、1942年11月,组织了三次大的“清剿”、“清乡清党”、“清洗”活动,对共产党人及其领导的抗日民主人士进行了残酷的阶级报复。三年间,陵川境内遭到国民党逮捕关押的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就达1500多人,杀害800多人,被捆绑吊打、封门罚款、挂黑门牌、烧毁房屋、抄没财产者达3000多人。

1943年5月,日军侵占了陵川城,县党部没有了立足之地,书记长张怀义只好带人外逃,在陵川晋城交界处的东掌村暂时匿藏起来,另一部分人也逃往本县大义井村。藏在东掌的张怀义,凭着“国”字号关系,投身于高平县国民党党部书记长姬镇奎“晋东南自治委员会”旗下,陵川县党部也不再公开称为县党部,而化名为“东海部”。


二十七军刘进这次对张怀义的兼职任命,其实就是一个连自己都顾不了、即将弃土逃跑的人,任命了一个连自己都顾不了、毫无立脚之地的人。

尽管明知是这样的任命,但张怀义却求之不得。他老想和高平姬镇魁那样,“党政要职一肩挑”、“军政大事两手揽”,于是仓促凑集一小撮国民党残余势力,组成了一个所谓“陵川县政府”,还仿造旧例,装模作样地在身边的人中任命了五个区长,并每人下了招兵买马任务,凑和了一个什么保安队。说白了,和今天的传销差不多,亲戚拉亲戚,本家扯本家,熟人骗熟人。

日本占着陵川,县城里根本没有张怀义的一寸立足之地,日伪当局也不承认,张怀义不得不揣着那着张任命书流亡在外。一纸任命书,就是这个所谓“政府”的“权力”象征。

但别看是个流亡政府,张怀义却总想有所作为。他以“西区政府”自居,不自量力地狂妄叫嚣要“扩大武装力量,同共产党进行最后较量”,并吹嘘说计划派人面见蒋介石,“请兵收复陵川”。

但是,张怀义不是那根葱。共产党是你能叫板的吗?蒋介石是你能“面见”的吗?

吹了一通牛,他不得不回到现实,回到他既无地盘,又无基层体系的流亡现实。于是毫不由己地走了一条走投无路的路:一方面,和姬镇魁互通声气,跟随或配合姬镇魁的政工团在陵川西部边缘地区,打家劫舍,抢掠民财,残害生灵。不同的是,张怀义的所谓“政府”,完全没有财力支撑,打劫起来更加狠些。另一方面,张怀义又设法和陵川城的日伪县长杨志玉相勾结,情报换情报,充当走卒,不时骚扰抗日村政府,甚至暗杀抗日人士,以讨好杨志玉。至此,张怀义的所谓“政府”,不仅土匪化了,而且完全汉奸化了。


“西区政府”的土匪化、汉奸化,给陵高县这一片带来了麻烦。

四区征收的粮食当夜被抢了,二区的秘密征兵会议被包围了,秦庄川的农会被冲散了。几件事情调查下来,都是张怀义保安队捣的鬼。他们把刺探搜集来的情报或秘密送给姬镇魁,或偷偷报给杨志玉,戳黑不露黑。

“这是颗毒瘤,不割掉要坏事。”陵高独立营瞄上了张怀义。

腊月三十还不知躲在哪里的张怀义,大年初一就蹿进了礼义。老百姓只想过上个安稳年,但狼却蹦进了羊圈。伞村、侍家掌、龙头沟,一路被扫。有的,准备在炕头还没趁上换的新衣服就让抢跑,有的,刚把新褥子铺在炕上就被卷走,还有的,才煮好的饺子就被来了个连锅端。

去年秋初,李希曾、路宪文等20多人组成的武工队和随来的三十二团加强连,从壶关出发到陵川侦察,晚上集中在瑞马村。那时刚准备重新开辟陵川工作,陵高县还没有成立。正在吃晚饭的时候,西山突然传来一些枪声。武工队的人立即拔出了枪,加强连也提枪待命。经侦察是西区的保安队。那几条破枪和乌合之众还来袭击?弄清情况后,武工队没有理他,吃自己的饭,让他们打去吧!那伙人乒乒乓乓地打了一阵,见村里就没人理,倒不知该怎么办了。这不理睬,比打他一阵还难受。保安队队长非常懊恼,难道我们就这么不让人待见?

这次,西区保安队扫了几个村,如入无人之境,而且收入颇丰。他们十分得意选定的时间,不用翻箱倒柜地搜,好东好西就在眼前。他们认定,这个正月是个发财的季节,开门见喜,连他们自己互相间都拱着手抱着拳互贺“恭喜发财”!

张怀义出现在礼义的消息很快传回了陵高县。

“再敲敲他。”说起西区,人们的话总有些鄙视意味。去年冬天,陵高县在石末就“敲打”了他一次,没怎么打就弄了个龟孙散,逃出了石末。

但鄙视不能轻视。

这次储成章副营长亲自率队向礼义开去。

西庙上。张怀义的保安队不知又扫了哪些村,累了一天,正在休息。

今天抢回来的粮食自然充公,只是亲自扛粮的小细、陈狗、发海,说好了要队长管酒,晚上美美喝。搜回来的点心、花陀、黄蒸、豆馍,都归为私有,衣兜塞得鼓囊囊。

西街的老宋被村副派在那儿准备晚饭。他很想给他们馏上俩馍馍去毬,但队长坚持要吃面。老宋本就不愿意来,是村副硬让来的,因此特显得不奈烦,迟眉等眼拖了老长时候,待开锅就到了晚上六点多了。锅一开,就等不得老宋捞面了,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碗伸到了锅边,几十只手抢着捞,锅里锅外到处都洒落着面条。

这伙所谓保安队,疯狂度有余,但战斗力却不敢恭维。独立营摸清情况,很快包围了西庙。待通开大门冲进院去,保安队才扔了一地碗举枪应战。战斗还算激烈,打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看着抵挡不住,滑头的,已开始越墙翻院地逃命,耍横的,硬着头皮往外冲。独立营紧追不舍。

保安队中,不少人在这次抢劫中抢到了新衣裳,甚至还有几件长布大褂,都迫不及待地穿在了身上像过年。但就是这无意的换装,增加了追捕难度,一扔掉枪,和过年的老乡差不多。怕误伤群众,储营长命令,对空鸣枪,催其溃散。

打扫战场,收到杂牌枪支36支,,击弊14人,俘获6人,其中就有二区区队副李阿林。阿林是在翻墙逃跑时被独立营的二虎从墙上拖下的,他换的那条绸褂子没有救了他。

今天是1944年1月26日,猴年大年初二。这一天恐怕数李阿林记得清了。


这次遭到重创,本就破烂不堪的队伍就更加破烂不堪了。

这天,张怀义急匆匆派人到县城找到杨志玉:“杨县长呀,咱可是一个锅煮食的!我们遇难了,你可得拉一手呀!也就是拨些人和枪。对你们来说是锅帮上溢米,对我们可是雪中送炭呀!”

杨志玉心里暗笑:你们几只流浪狗也敢说和我一个锅煮食?你是存心想笑死我!但他转念一想,怀义必竟以后还可以利用,因此,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但事又有凑巧的时候。

前一段日伪五区区长宁聚成,因一句口角,动怒杀了潞城编村负责人李祥生。李祥生是人家杨志玉政府委任的,也算陵川的“朝庭命官”,况且,在征粮和交捐上祥生还是有功于县府的,而杀祥生则刀出无名,不过个人口角。所以,宁聚成睡不好觉,生怕祥生家里一告,杨县长追究起来怕要一命抵一命。

左思右想,想起了一个人,这就是新民会事务部长王庸夫。王庸夫是个见钱眼开的人,由不得有人提钱来见。几根金条摆在桌上,庸夫给聚成出了个主意。庸夫先是把聚成吓唬了一阵:“祥生和你们县长的关系想必你知道。他让稽查处找你,你就死定无疑。钱,成了旁人花的,房,成了旁人住的,老婆,也成了旁人睡的了。杨诚杨师长你知道吧?硬着呢!连我们新民会的刘秘书都让他耍个计杀了……”聚成越听越怕,浑身冒凉:“现在唯一能救我的就是你了”,说着又拿出一根金条放在桌上。庸夫说:“我给你找个好去处。张怀义,知道吧?也是县长,他现在正缺人手,你要是能带上你的突击队携械投奔,肯定能得重用。这边,杨县长也没法追究。要是怀义以后发了,说不定你的路就走对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张怀义派人到县城找杨志玉时也随便见了王庸夫。不知道怀义给了杨志玉多少,但王庸夫落到十块大洋。庸夫不庸,两头吃回扣。

听了王庸夫的话,聚成趁热打铁,赶紧让庸夫写了个条子。

晚上回到家,聚成就又打叠了些钞票,发给突击队的人。明明是刚从老婆的压柜箱里取出来的,却说成是张怀义给的:“西区政府张县长让我捎给你们的。张县长,好人!不行咱们就去西区……”聚成是想试试他们的态度,但环视了一下,哪个人都是只盯着那钞票,并没一个注意什么西区东区。“有钱能使鬼推磨呀!”聚成叹道。

熬过了一天,待夜幕罩下来,聚成就领着他的突击队30多人,义无反顾地进了礼义找到了张怀义。

上县搬救兵的人只说杨志玉那家伙太狂妄,要他给咱人马,难。张怀义像寡妇死了儿,差不多绝望了,却突然有人连人带枪送上门来,能不喜出望外吗?待看了条子,才知是王庸夫帮的忙。妈的,烧三柱香的龙王不打雷,烧一柱香的倒下雨了。张怀义打算哪天给王庸夫补上这个礼。

张怀义像吸了大烟,顿时来劲了。宁聚成呢,好象这才找到了有奶的娘,也气壮起来。

宁聚成很受器重,但他不知道张怀义这是没有亲儿举侄儿哩,反倒感恩有加,效力至极。聚成有命案在身,见过血了,又急于报效主子,干起来比原来的队长队副还狠,带着他的突击队偷东村、闯西村,抢来的粮物足够张怀义和他的突击队开销,还捉了几个所谓“通共”送给姬镇魁请功,让怀义在姬镇魁那儿说话都有点气粗了。


张怀义的“西区”这些天活动频繁且嚣张,礼义一带的情报不断传回陵高县。经过侦察也证实了嘣哒得最高的就是这投靠过去的宁聚成。

这天是八月十五。地里的庄稼还没黄透,但也陆陆续续收开了。

陵高县独立营一连和决死三团三连要往米山,一是开展政权工作,一是组织快收快打快藏。但在礼义却意外地得到了一个消息:宁聚成借八月十五在苏村犒劳他的突击队。为会餐,宁的手下还打了苏村村副,非让把礼义酒换成南马酒。

侦察员带回了苏村的老李头。老李头的地在路边。下午整块地让宁聚成的突击队挑嫩玉茭给杀了个乱七八糟,就象跑进了牲口。老李头正在地边骂王八蛋,却碰见了独立营的侦察员,于是大致说了情况。

老李头被带到了陵高县长,也是独立营长的路宪文面前。老李头听口气独立营计划打这些突击队,就又怕消息不准误了大事,于是主动地说:“我这就再回去一趟,弄清,给你个准信。”

来回也就个把钟头,老李头回来了,将有哪里设着岗、庙圪台有多高、院里放了几个桌子、谁在那里作饭、庙后小门出来是一块葱地等等说得一清二楚。

天黑下来了,独立营一连和决死三团三连悄悄地向苏村靠近。

圆圆的月亮挂在空中,清风明月真给他们助兴。庙院里,一盘素、一盘肉、一锅毛豆角、一锅嫩玉茭地地端了上来,气氛马上热烈起来。开始还是低着嗓门,但三五杯过后,声浪便高起来,六六六、五魁首地嘈嘈杂杂。

三团的两个战士从庄稼地穿过,三下两下就收拾了村口两个放哨的,队伍快速推进。庙台上两个站岗的发现了什么,突然打了两枪,庙院里顷刻乱了起来,一个个喝红了脸的突击队操起枪,冲出门外,借住酒劲,叭叭开起枪来。

既然开起枪来,就不能再等了。路宪文大喝一声:“打!”四周便一起开起火。三连的一挺机枪正对着庙门,哒哒一阵扫射已撂倒了三、四个。队伍冲上去对打,打得激烈,打的神勇,小保安队已被打得溃不成伍。困在正殿的十来个人,也没了子弹,乖乖地将枪扔下台阶,吆喝起来:“投降!投降!”一连长命令他们将裤带解掉扔出来,然后双手提裤出来投降。几分钟后,十来个人像丧家犬似地狼狈走出正殿。

正当大家清扫战场,接收俘虏时,老李头和独立营两个战士押回来一个人。尽管这个人死不开口承认自己是谁,但经多人辨认,是特务武天德无疑。

武天德,别看脑袋像个倒放着的鸭梨,但一脑子坏瓤。穿着一身不招眼的衣裳到处刺探情报,还在根据地不少村设了私人眼线。情报一旦到手,便详分析、细斟酌,哪个送给宁聚成交作业,哪个卖给姬镇魁换银子,哪个递给杨志玉买后路,十分精明,完全是一个多面特务。混乱之际,武天德想一溜了之,但刚逃到村口,便被独立营两个站岗的战士和老李头发现,抓捕回来。武天德被俘,除了一个大害。

路县长将俘虏交给二区区干队派人押回陵高县,率领部队连夜赶往米山。


八路军这一次去茅掂尿锅式的顺路打击,再次挫伤了张怀义。张怀义一次一次地承受着无奈,他真的知道了,共产党不是好惹的,老蒋靠毬不住。他无力回天,于是把文件交给王广富,只身逃往阎锡山管辖区孝义县下庄。

张怀义不行,王广富就行?不几天,王广富又把文件交给娄季纯,也一股脑儿逃到了孝义。

王广富不行,娄季纯就行?不几天,娄季纯就干脆独自回了陵川城,任由几个喽罗继续流亡。

冬天到了,王广富、娄季纯、董发祥三人又聚在大义井秘密开了个“三人会议”。二比一,发祥和季纯都举荐王广富担任县长。广富呢,一方面是推都推不掉,另一方面,也有点侥幸缠绕着自己:万一哪天国民党返回来,这“政府”不就正牌了吗?于是,广富在弄不清的理由中就又“县长”了。他振作起来了,重先委任了五个区长,并计划扩大编村力量,同时着手建立政工队、搜索队、神兵队。

说起来可笑,没有自己的编村村长,就找一个抗日干部家属充当,从门缝里塞进一张委任状就算是自己的村长了,政工队还从门缝中塞进征粮任务单,只想的这村长就会收上粮扛来。你说可笑不?

到了1945年,眼看这西区政府实在撑不住了,广富又找到杨志玉乞求帮忙。恐怕是预感到自己的“政府”也是岌岌可危了,这次,杨志玉伸出了援助之手,指令西区的一个区长田永庆和自己手下的二区区长李希仁,共同抽出机枪、步枪及弹药,武装“西区政府”。 但是,这个时候谁不是自身难保?又有谁舍得拿出本身就天天在减少的枪支弹药去扶持那个扶不起的刘阿斗呢?杨志玉不过说了句空话落了个空头人情。

不得已,杨志玉只好派一、三区出动保安、区警300余人,到大义井接回王广富、董发祥,和政工团的残留散兵,归在自己旗下。

陵川解放后,不死心的王广富又潜逃到还未解放的河南辉县,拼凑了“陵川县政府”,仍照旧制设了五个区公所,凑了一个还乡大队,还牛逼轰轰地印制了《告陵川同胞书》到处散发张贴,大有卷土重来、再振河山之势。

但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秋天,辉县解放。这秋后蚂蚱、撼树蚍蜉王广富等便被捉拿归案。这个国民党陵川“政府”走完了他的流亡之路。1951年镇反运动中,王广富在平城公判大会后被枪决。

(责任编辑:韩玉芳)